两国皇后羊献容的幸福生活
梁发芾
晋惠帝司马衷，历史上说他是一个白痴，著名语录有，当大臣向他汇报发生饥荒，饿死人的情况时，他惊奇地问道：“何不食肉糜”。当他听到池塘里的青蛙鸣叫的时候，就问大臣，是官蛤蟆还是私蛤蟆，是官蛤蟆就发给工资吃皇粮，比马克思早一千多年就在追问公私之辩，以阶级分析看待万事万物，有一种让人想象不到的独特思维。
司马衷的第一个皇后是贾南风，历史上说是一个集丑陋、凶恶、淫荡于一身的坏女人，后来被司马伦处死了。司马衷的第二个皇后叫杨献容 ，处于风口浪尖，历尽荣华屈辱，是个命运多舛、既让人同情也让人愤恨的女人。
当年司马伦起兵废黜贾南风后 ，要新立皇后，羊献容的外祖父与司马伦的得力干将孙秀同族，极力巴结孙秀，孙秀就把羊献容立为皇后。这本来也是一桩政治投机。但在晋朝，羊献容的命运与晋朝一样起伏不定。
司马伦失败后，司马颖起兵，又废黜了羊献容，把羊献容囚禁在金墉城。这是她第一次被废黜。
司马颖失败后羊献容复位，这是第一次复位。
张方攻入洛阳，羊献容第二次被废黜；不久后张方又恢复了羊献容皇后地位；但过了一段时间，张方又废黜了羊献容，这是第三次被废。
后来司马颙起兵，认为羊献容屡屡被坏人利用，就假冒皇帝圣旨，派大臣拿着诏书毒酒赐死羊献容。羊献容虽然贵为皇后，但对于当时纷纷攘攘的政治纷争军事变动，是没有什么发言权的，她不过是一个无辜的女人而已。因此，赐死羊献容的诏书一再下发，一些正直的官员就奋起为羊献容争取活路。司隶校尉刘暾与尚书仆射荀籓、河南尹周馥驰上奏说，“奉被手诏，伏读惶悴。臣按古今书籍，亡国破家，毁丧宗祊，皆由犯众违人之所致也。陛下迁幸，旧京廓然，众庶悠悠，罔所依倚。家有跂踵之心，人想銮舆之声，思望大德，释兵归农。而兵缠不解，处处互起，岂非善者不至，人情猜隔故耶！今上官巳犯阙称兵，焚烧宫省，百姓喧骇，宜镇之以静。而大使卒至，赫然执药，当诣金墉，内外震动，谓非圣意。羊庶人门户残破，废放空宫，门禁峻密，若绝天地，无缘得与奸人构乱。众无智愚，皆谓不然，刑书猥至，罪不值辜，人心一愤，易致兴动。夫杀一人而天下喜悦者，宗庙社稷之福也。今杀一枯穷之人而令天下伤惨，臣惧凶竖乘间，妄生变故。臣忝司京辇，观察众心，实以深忧，宜当含忍。不胜所见，谨密启闻。愿陛下更深与太宰参详，勿令远近疑惑，取谤天下 。”
司马颙看到上书，大怒，派人逮捕刘暾，刘暾处逃避祸，才幸免于难。皇帝司马衷回到洛阳，迎接羊献容，恢复了皇后身份。
但好景不长，洛阳令何乔又废黜了羊献容。这应该是第四次被废黜。后来张方的头颅传到洛阳，羊献容又恢复后位，这是第四次复位。
司马衷死后，羊献容也卷入到宫廷政治斗争之中。在我想来，经过这样风波，羊献容应该不再热衷于政治了。其实不然，权力的诱惑实在太大。当时已经选定的接班人，是司马衷的弟弟(被封为太弟)司马炽，但是羊献容考虑到太弟即位，自己是嫂嫂，不会封她做太后，因此急忙迎接已经被废黜的司马衷的儿子司马覃即位。但是她的行动迟缓了一步，别人已经抢先拥立司马炽当了皇帝。羊献容虽然没有被如愿以偿地封为太后，却仍然被尊奉为“惠帝皇后”，受到优待。卷入废立之争而失败，却没有受到新皇帝追究，实属万幸。
羊献容的一生的真正转机，发生在此后不久的战乱中。
因为晋朝司马氏之间互相残杀不已，国家陷入严重动乱之中，已经定居于中国的几个少数民族乘机作乱。匈奴人刘渊建立前赵政权(以前叫做汉，后改为赵)与晋朝作对，发动了对晋朝的战争。在围攻洛阳的战争中，晋军12 次失败，死亡3万余人，防线被突破。随之刘渊的侄儿刘曜攻破洛阳，焚烧宫殿仓库，发掘坟墓，纵兵抢劫杀戮，杀死了晋朝王公大臣和老百姓3万余人，俘虏了皇帝、大臣以及整个后宫。洛阳这个文明古都，继东汉末年的军阀混战后，再次成为英雄们自相残杀的屠场坟场。不久后，被俘虏的皇帝司马炽和一帮大臣都被杀死。
羊献容不但没有被杀死，还被刘曜封为王妃(当时刘曜是王)。匈奴刘渊死后，刘曜夺得前赵的帝位 ，羊献容被封为皇后，还多次参与政治决策。这样，汉族的国母，摇身一变成为匈奴人的国母，经过在晋朝的颠沛流离、曲折屈辱等等苦难之后，在她的司马氏婆家几近被匈奴人全部斩尽杀绝，她的臣民为了保卫父母之邦付出巨大的牺牲，她的父母之邦被野蛮的异族统治者的铁蹄践踏成为屠场坟场之后，羊献容苦尽甘来，开始了她的幸福生活开始。
有一次，刘曜问羊献容,我与司马衷相比，怎么样？羊献容说：“胡可并言？陛下开基之圣主，彼亡国之暗夫，有一妇一子及身三耳，不能庇之，贵为帝王，而妻子辱于凡庶之手。遣妾尔时实不思生，何图复有今日。妾生于高门，常谓世间男子皆然。自奉巾栉以来，始知天下有丈夫耳”。
羊献容自是感激不尽，幸福无穷。作为一个女人，嫁给司马衷这样的弱智儿，是有些吃亏。委身于刘曜这样的惊天英雄，多有安全感啊!但是，她不是一般的女人，她的身份是母仪天下的皇后。作为一个没有什么权力的皇后，她不能为晋朝汉族政权的垮台责任。但是，她是皇后，她竟能忍心委身于残杀自己无数子民的民族敌人，一个董卓一样残忍好杀的屠夫 ，还感激涕零。一个国家的灭亡，一个国家千千万万百姓的死亡成全了这个亡国皇后的幸福生活，实在让人不知该说什么。
其实撇开这些大道理不说，刘曜作为一个男人，对于老婆孩子也不可能提供比司马衷更多的安全。杨献容如果不是幸运地早死，也难逃被送上断头台的命运，除非她能够作第三朝的皇后？
刘曜这个杀人如麻的大英雄，前赵国的皇帝，在晚年的时候被被出身羯族、建立后赵政权的石勒俘虏，杀死。他的儿子们，也几乎全被后赵的石勒石虎斩尽杀绝。当然，这时候羊献容已经死去。而被石勒石虎杀死的刘曜的儿子当中，就有他和羊献容生所生的太子刘熙。羊献容给刘曜生了三个儿子(《晋书》记载不一，有的地方说2个儿子，有的地方又说3个)。刘曜这个伟丈夫，与司马衷一样，既不能保护自己，也不能保护活着的妻子儿女。他直接死于敌人的囚禁之中，死得比司马衷还悲惨。当然，俘虏并杀死刘曜的石勒石虎，这些把中原大地黄河流域搅得天昏地暗的大英雄，最终没有一个能够真正保护好自己的子孙们免遭对手的屠戮。他们的后代，没有例外地被新的征服者斩尽杀绝。
在一个不安于现状的英雄们像豺狼一样疯狂撕咬的乱世中，卷入这种厮杀之中的野心家们，即使给自己和老婆孩子谋来幸福生活，也根本不能避免日后自己的子孙被杀戮的命运。袁世凯要称帝的时候最大的忧愁是，帝制不利于自己的后世子孙。中国历史上怀着帝王之心而造反，而屠杀，而破坏的英雄们，不管成功还是失败，都统统把老婆和子孙后代推向万劫不复的深渊。这是历史的定数，体现出总的收支平衡，谁也不能避免，无论司马衷还是刘曜。 （文/梁发芾）